文／約翰．密爾頓（John Milton）
編按：《失樂園》長詩問世時恰逢瘟疫肆虐、倫敦焚城災難，政教合一的君主權威也受到克倫威爾一黨的挑戰。密爾頓雖英雄化了撒旦：「寧在地獄稱王，不在天堂為僕。」但更藉撒旦之無行與自我矛盾反映對查理二世王政復辟的想法。《失樂園》不僅僅是文學作品，且蘊含飽滿的基督教神話意旨，更是部充斥政治寓言的史詩，密爾頓企圖辯證「上帝之作為」與君權神授等等天賦的正當性，冀望恢復人因犯過而失去的自由與樂園，並哀悼命運多舛的共和體制。
從故事的觀點來看，《失樂園》無疑是部宗教史詩，是密爾頓用以「表彰上帝無疆之造化功程」（[He] may assert eternal providence），以證「上帝之作為乃為正當」（justify the ways of God to men）的一首長詩。可是在 17 世紀的英國，所謂的「宗教」，其實就是「政治立場」的表述。英王自亨利八世以下走向政教合一，其本身既是政治領袖，也是英國國教的宗教領袖。雖然他與羅馬天主教的決裂，純係個人因素[1]，但自此後英國君主每在政權更迭時，總會有宗教背景的干擾，使英國國教擺盪在新教（Reformed Church）與舊教（Catholic Church）之間。而英國的子民，包含王公大臣們，就必須隨君主之個人宗教意圖而改宗或自我放逐於海外，不然就有因宗教迫害而引來的殺身之禍。亨利八世長女瑪麗女王棄其父之宗教立場，回復對羅馬教皇的效忠，進而迫害改宗新教之子民，但其繼任者伊莉莎白卻又因政治立場而支持新教，對舊教民眾頗不友善。伊莉莎白無子，死後由蘇格蘭王詹姆士六世繼立為英王詹姆士一世。詹姆士王因新來乍到，縱有天主教背景，也不敢大肆迫害新教徒，但卻利用編輯《欽定本聖經》（Authorized Version，有時又稱為 King James Bible）時，將舊教思想融貫在翻譯作為及解經上（雖然他的譯文者皆是英國國教派信徒，卻被嚴格限制不准加旁注在所譯聖經上），並指定該《聖經》為所有教會之用書，同時規定家戶均須有此一聖經[2]，這使宗教的箝制達於高峰。其子查理一世繼立後，宗教迫害更甚以往。所以在英國宗教改革的早期階段，有不少的天主教和新教徒烈士，因信仰而犧牲。後期則訂有「刑法」（Penal Code 或 Penal Laws）來懲罰羅馬天主教和不認同政府的新教徒。在 17 世紀，政治和宗教的紛爭也造成清教徒和長老教徒彼此爭奪教會的控制權，但這一切皆因查理二世在 1660 年的「王政復辟」（Restoration）而結束。
「此志不變，就算聲音沙啞或難以出聲亦然」
以時程來看，密爾頓創作《失樂園》當是在「王政復辟」大赦天下（general amnesty）之後，這時的他仍宛如驚弓之鳥，時時須提防保皇派因他的「弒君論」及堅持「共和政體」（Commonwealth）而對他做政治追殺。雖然如此，密爾頓仍是不會就此屈服且放棄他的政治理想的。在坐牢及被保釋出獄後，他仍心繫英格蘭人民的政治及宗教自由。《失樂園》的寫就，無疑是他雙目失明、政治失勢、離群索居之後的反彈。為躲避「審檢制度」（censorship）[3]，密爾頓不得不以託喻的方式來抒發他內心仍然存在的革命情懷和共和思想。正如他自己在《失樂園》卷七 24-26 行中所言：
此志不變，就算聲音沙啞或難以出聲亦然，雖然
世道大壞時，人性不免墮落；人性雖不免墮落，
但在世道大壞、眾口悠悠時，亦不失其〔革命之〕志；
unchanged
To hoarse or mute though fall’n on evil days,
On evil days though fall’n and evil tongues;
就是這種苦心孤詣、憂國憂民、堅忍不拔[4]的思維，讓密爾頓在政治失利時，改以宗教諭示來教導他的國民，並一舒胸臆之悶。在蟄伏七年、噤聲默語後，他於 1667 年出版了長詩《失樂園》。
此詩之出版幾經波折。先是審檢官 Thomas Tompkyns[5]可能懾於密爾頓過往的「昭彰惡名」—既主張離婚、弒君，又鼓吹革命和共和政體，乃對其著作百般挑剔，譬如卷一中有句結尾為「使人君唯恐有變異而驚惶不已」（“and with fear of change/ Perplexes monarchs”，598-599 行），就被指為「褻瀆皇上」[6]，類似這些輕率、不足取的反對理由，差點毀了全詩之出版。但究竟是 Tompkyns 見識不足，還是他的挑三揀四僅是象徵性的駁斥（實則有意無意的放水？），學者迭有爭論[7] ，但無論如何，《失樂園》在 Tompkyns 簽名放行下出版了。
藉撒旦英雄末路的悲壯情懷，來發抒革命未遂而投訴無門，只能自怨自艾、訴諸筆墨的心情投射。
《失樂園》之出版，先得符合審檢官「政治正確」之核批，因此，此詩起碼要有「尊王抑敵」的表述！詩中之革命叛亂分子，是撒旦及其黨羽（光是宗教聯想，就讓人深信渠等為萬惡不赦之壞蛋、匪徒！），縱然囂張跋扈，儼然不可一世，卻終將遭代表皇權的聖父、聖子所擊潰，且將其永世禁錮於地獄之中。這樣的表象（可用密爾頓喜用的一字 semblance 為代表，該字在全詩中出現 6 次），也讓保皇黨人竊喜不已，深以為密爾頓這廝反動分子已改邪歸正！但是「王政復辟」時所被認為的政治正確，卻在另一次革命浪潮的浪漫激情下，被視為「與惡魔為伍而不自知」（“of the Devil’s party without knowing it”）[8]。18 世紀末葉的浪漫詩人布雷克等人，革舊立新，以為密爾頓的撒旦是寧死不屈、革命抗暴的英雄人物，雖處困境，卻仍不悔其反叛意志，呼喊出：
〔我〕有顆心絕不
因時因地之改變而改變！心是它自個兒
的居所，可以自行決定要化陰曹地府為
光明仙境，還是要化仙境為地府？誰在乎
身在何處？只要我仍是舊往的我，誰在乎
身分為何？我只稍弱於神，祂則因有雷霆
而高一籌。（卷一 252-258 行）
…[I am the] One who brings
A mind not to be changed by place or time!
The mind is its own place and in itself
Can make a Heaven of Hell, a Hell of Heaven.
What matter where, if I be still the same
And what I should be: all but less than he
Whom thunder hath made greater?）（1.252-58）
他不認輸，更不屑於妥協：
列位天上神靈請察鑑，如我有變異遲延之心、
憂傷畏危，則所想望者必教失落！（卷一 635-637 行）
For me be witness all the host of Heav’n,
If counsels different or danger shunned
By me have lost our hopes!（1.635-37）
所以，敗而不餒，失望而不絕望，是撒旦給人的印象：
這個地獄凹坑絕不能將我等
天上神祇監禁，這個深淵也絕不能讓黑暗
永遠籠罩。（卷一 657-659 行）
…this infernal pit shall never hold
Celestial spirits in bondage, nor th’ abyss
Long under darkness cover!（1.657-59）
這般行徑是浪漫英雄的表徵，也是很多讀者不經意間可能都有的撒旦印象。
但不管是前者（王權伸張），抑或後者（浪漫英雄），都可能錯讀了密爾頓作為共和黨人內心深植的革命情懷。他是有意藉撒旦「英雄末路」的「悲壯情懷」來發抒「革命未遂」而「投訴無門」，只能自怨自艾「訴諸筆墨」的心情投射[9]。但此舉絕非表示密爾頓是「與惡魔為伍而不自知」。學者 John Steadman 早在四十年前就在密爾頓學術會議上（Symposium on John Milton, August 13, 1976）發表了一篇題為「撒旦之為《失樂園》英雄的我見」（The Idea of Satan as the Hero of “Paradise Lost”，全稿之後刊於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10]，文中他呼應了 Stoll 教授「就算是惡魔也該給他個公道」（Give the Devil Its Due）的看法，認為學術界過往對撒旦的看法總是擺盪在「英雄」與「惡魔」之間，而且總不忘在論述之餘，揶揄、嘲諷撒旦的「虛妄」與「空想」（vain attempt）以及他的「大言不慚」（pompous wording），使得他的「英雄形象」盡失，有損公平正義。
《失樂園》前四卷無法明說的政治寓意，就是撒旦暗指查理一世。
儘管如此，要說《失樂園》的撒旦是位英雄人物，就必須了解密爾頓的「微言大義」了。如前所言，《失樂園》得以出版，審檢官的放行是主要因素。審檢官要非儘撿些無關宏旨的字眼刁難，以示審查之嚴，藉以放水，就是根本忽略了密爾頓的政治反擊，看不出密爾頓的「指桑罵槐」功力以及他在《偶像破除者》（Eikonoklastes）文中所用以攻訐《聖王芻像》（Eikon Basilike），「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的辯證手法。對密爾頓來說，《聖王芻像》裡查理一世的聖王形象都是裝的，就連其扉頁中虔誠祈禱的圖像也是虛偽做作的[11]。而以獄中日記形式所呈現的查理一世，就密爾頓看來是位能言善道、華而不實、公然造假、虛張聲勢的「暴君」（tyrant），其所作所為都是殘民以逞、驅民赴死的淫暴惡行，是個典型的夸夸大言卻不帶半點誠意的虛偽者，而那恰是密爾頓最痛恨的人[12]。因此，《失樂園》前四卷無法明說的政治寓意就是撒旦暗指查理一世，因他們都是表裡不一、雄辯滔滔、虛妄空想、大言不慚的修辭家，擅於「詭辯」（sophistry）。
人民有權力「選任、回絕、留任或推翻國王，就算不是暴君也一樣，因為天生自由的人民，只可由最佳人選統而治之」。
另一個意味深長的對比是查理一世的繼承權。密爾頓早在弒君論之前，已是名聞遐邇的反王權者；他在那篇擲地有聲的〈論國王與官吏的在任權〉（Tenure of Kings and Magistrates）一文中，早已說明：「國王與官吏之權力係衍生而來者，是源自於人民的託付、移轉與委任，是為通國之好而設的；然則此權力基本上仍屬於人民所有，非違犯其天賦繼承權而不可剝奪者」（the power of Kings and Magistrates is nothing else, but what is only derivative, transferr’d and committed to them in trust from the People, to the Common good of them all, in whom the power yet remaines fundamentally, and cannot be tak’n from them, without a violation of thir natural birthright）[13]。明乎此，人民就有權力「選任、回絕、留任或推翻國王，就算不是暴君也一樣，因為天生自由的人民，只可由最佳人選統而治之」（It follows…that since the King or Magistrate holds his autoritie of the people, both originaly and naturally for their good in the first place, and not his own, then may the people as oft as they shall judge it for the best, either choose him or reject him, retaine him or depose him though no Tyrant, meerly by the liberty and right of free born Men, to be govern’d as seems to them best.）。這裡面就隱藏有治國的兩種人才：一是有「天賦繼承權」（natural birthright）者，一是「最佳人選」（best）。密爾頓公開質疑查理王統治的正當性，因其得位乃源於其為詹姆士王之後，雖有名義上的父死子繼的世俗繼承權，卻非有功或有勞於人民者，這不合於密爾頓所冀求的「有為者治天下」（meritocracy）、任人唯賢的概念，而這個概念也延伸擴大於《失樂園》當中。
撒旦自言（當然透過密爾頓的口筆[14]），其為上帝「頭生子」[15]，故當其自地獄爬升上天，見著光燦耀人的太陽時，不由感慨而落淚、嗟嘆：
你啊，太陽！告訴你，
我有多討厭你的光芒，那讓我想起自己是從
怎樣的情況中摔落到如今的地步；昔時我之
位置比你還要顯耀；（卷四 37-39 行）
O Sun, to tell thee how I hate thy beams
That bring to my remembrance from what state
I fell, how glorious once above thy sphere;（4.37-39）
饒是如此，他還是個受造物，再怎麼光輝燦爛，都非可與上帝（聖父／聖子）並列者，而其竟欲與上帝一爭長短，以為「地位提升到越高／越讓我不屑臣服，因為我想只要再高一點，／就會讓我達到最高位」（Lifted up so high/ I ‘sdeigned subjection and thought one step higher/ Would set me high’st）（卷四 49-51 行），這實在是自欺欺人，但他卻藉以唆使他的跟隨者：
我也怕在地底下的眾天使面前
丟臉，他們受我種種的哄諾和吹噓引誘，
說不用再卑顏屈體了，誇稱我能制伏那位
全能者。唉呀，他們根本不知道要守住那
虛妄的誇言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內心
深處咕噥，要受多大的折磨！他們把我擁上
地獄寶座，尊崇我，用冠冕和權杖讓我
晉位、封王，而我卻隕跌得更深，悲慘痛苦
無與倫比！（卷四 83-92 行）
my dread of shame
Among the spirits beneath whom I seduced
With other promises and other vaunts
Than to submit, boasting I could subdue
Th’ Omnipotent. Ay me! they little know
How dearly I abide that boast so vain,
Under what torments inwardly I groan,
While they adore me on the throne of Hell
With diadem and scepter high advanced
The lower still I fall, only supreme
In misery.（4.83-92）
而這野心所換來的代價就是：「怨懟、妒羨和絕望」（ire, envy, and despair，卷四 114 行）。
唉，可憐可悲的我啊！我往哪兒
逃去才能擺脫無邊的怨懟和無盡的絕望？
無論我往哪逃去，都是地獄，我就是地獄！（卷四 73-75 行）
Me miserable! Which way shall I fly
Infinite wrath and infinite despair?
Which way I fly is Hell, myself am Hell!（4.73-75）
因為悔罪不及，乃轉而歹念橫生，故而，
別了，希望；也別了，跟著希望來
的恐懼！別了，悔恨！良善於我已全然
流失了。邪惡啊，你就作為我的良善吧。
藉由你，我起碼可以跟天上的王分庭抗禮，
瓜分帝國，也可以統轄、管治過半的地盤；（卷四 107-111 行）
So farewell hope and with hope farewell fear!
Farewell remorse! All good to me is lost.
Evil, be thou my good. By thee at least
Divided empire with Heav’n’s King I hold
By thee, and more than half perhaps will reign;（4.107-11）
查理王以耶穌自況、受死不屈的形象18，不啻與撒旦興兵作亂、與天爭高、自命不凡的形象相同。
查理一世在奈斯比戰役（Battle of Naseby）之前對革命軍的多次用兵，就是撒旦這種臨死掙扎、永不悔改的態度，是以人民為芻狗的暴君，「只圖其個人及家庭意志、權力之興及個人利益之勝，為求特權，而不顧公眾之利益、共有權，以及全民之自由、公道與和平」（for the advancement and upholding of a personal interest of will, power, and pretended prerogative to himself and his family, against the public interest, common right, liberty, justice, and peace of the people of this nation[16]）。據估計這場內戰死亡達 30 萬人之譜，幾為全國 6%人口[17]。所以查理王以耶穌自況、受死不屈的形象[18]，不啻與撒旦興兵作亂、與天爭高、自命不凡的形象相同。
註釋
[1] 當亨利八世未能在 1530 年代取得羅馬教皇同意，解除與凱瑟琳（Catherine of Aragon）的婚姻時，他就宣布擯棄教皇的權威，自任為英國國教最高領袖。
[2] 散頁裝《欽定本聖經》當時的售價是 10 先令（shillings，約當半英鎊），而精裝版的售價是 12 英鎊（pounds），各約當現在的 40 及 960 美金，參見 Herbert，頁 310。另依購買力估量，則 12 英鎊約等於現在的 1883 英鎊（≒2527 美金），大概是前述數字的 3 倍（2017/10/12）。1636 年頒行的「教會教規與制度」（Canons and Constitutions Ecclesiastical），即明令各區教會均需有一套《欽定本聖經》，見 L. Berry，頁 22。此前較為通行且為教會所採用的是《日內瓦聖經》（Geneva Bible），該聖經為逃避瑪麗女王迫害而移居到日內瓦的知識分子及宗教領袖所編譯完竣，於 1560 年刊行。參見 Bruce Metzger，頁 339。
[3] 克倫威爾（Cromwell）等人領導的「共和政體」隨著「王政復辟」已然解體，但主張共和的群眾（Commonwealthmen）仍然被嚴密監視，尤不准著書立說，以免「妖言惑眾」引發討論造成輿論，以致威脅政府。見 Baker，頁 219。
[4] 「堅忍不拔」指的就是密爾頓在《失樂園》卷九 31 行所謂的 fortitude，那是需要「忍耐」（patience）和「犧牲殉難」（martyrdom）的，而這也是密爾頓認為比史詩英雄的舞刀弄劍、騎馬打仗更好的主題。
[5] 審檢官依查理王之意應是坎特伯里大主教謝爾敦（Archbishop of Canterbury，Gilbert Sheldon），但其時他亦接任牛津大學名譽校長職（Chancellor），故將責任交代給其下之牧師 Tompkyns。參見 Teskey 之 The Poetry of John Milton，頁 270。
[6] 參見 Lewalski，頁 xvii。
[7] 見 Teskey 之 The Poetry of John Milton，頁 270-271。
[8] 此語為浪漫詩人布雷克（William Blake，1757-1827）名言，很大程度影響世人對《失樂園》中撒旦角色的看法。
[9] Christopher Hill 就認為《失樂園》中的撒旦有太多的密爾頓情緒在其身上，但密爾頓是「同情」（sympathize with）而非「認同」（identify with）撒旦及其黨羽的革命情懷，更是撻伐其自私自利的政治野心，見 Hill 之 “Paradise Lost and the English Revolution”，頁 16-17。
[10] 全文見“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Vol. 120, No. 4,” Symposium on John Milton（Aug. 13, 1976）, pp. 253-294，由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出版。
[11] 《聖王芻像》的英文全標題是“The Porvtraictvre [sic.] of His Sacred Maiestie in His Solitude and Svfferings”（其中第 2 字應拼成 Povrtraictvre 才對），其扉頁及內文裡呈現許多對查理一世的溢美之詞，把他說成是敬天畏神、愛民惜物卻迭被誤解的明王聖君，即連在被叛國賊幽禁受苦時仍時刻以國家、人民為念，卻冤死在革命黨人殘暴的斷頭臺上。扉頁圖像中的拉丁文把查理王比作耶穌基督，手持荊冠、定睛天國、腳踩俗世，不為勢屈、不為利誘、平靜自持，儼然臨難不苟且、挑家國重擔的聖人形象，捧讀此書者無不心酸落淚，可謂非常成功的政治宣傳！
[12] 密爾頓可以說是 17 世紀「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的孟子，也以長於論辯、據理力爭、維護公義為己任，但卻不屑巧言淫辭。
[13] 本引文摘自 https://milton.host.dartmouth.edu/reading_room/contents/text.shtml，2023/08/01。下面有關〈論國王與官吏的在任權〉引文亦同。
[14] 或者該說密爾頓透過撒旦來表達他對革命落敗的失落與不滿，參見 Hill 之“Paradise Lost and the English Revolution”，頁 16、18。
[15] 「頭生子」（First-born）（見《失樂園》卷三 1-3 行：「萬福啊，聖潔的光芒！你乃天帝之後嗣，祂的頭生子，或者該說你是永恆之光的共存者，我可以不受責怪的這樣說你嗎？」（Hail holy light, offspring of Heav’n, first-born,/ Or of th’ Eternal coeternal beam/ May I express thee unblamed?），係撒旦對太陽之稱呼，謂其為聖潔的光—上帝的頭生子—之子孫。在《創世紀》中，上帝的第一個創造物是光（又稱「路西法」〔Lucifer〕者，而「路西法」又是撒旦未墮落前在天上的名諱），是以撒旦乃自謂其為上帝的「頭生子」。
[16] Gardiner 1906, pp. 371–374。
[17] Carlton 1995, p. 304。
[18] 在《聖王芻像》中，查理王嘗言：「如果我必須與我的救主一樣遭受暴力死亡，那也只是以死來殉道：蓋死亡之債，乃我因罪而需付出與大自然的，債因死而得解除，死就是呈給上帝作為信心和耐心的恩賜。」（“If I must suffer a violent death, with my Saviour, it is but mortality crowned with martyrdome: where the debt of death, which I owe for sinne to nature, shall be raised, as a gift of faith and patience offered to 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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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於倫敦，是17世紀英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亦是重要的政治家和思想家。
他的父親是一位文化人士，教導他古典和現代語言。曾於劍橋大學研究古典文學和哲學，對希臘和羅馬文化有深入的了解。畢業後，他追求寫作和學術事業，同時關心政治和社會事件。
密爾頓是一位堅定的共和主義者，支持英國議會革命，反對國王的絕對權力。他的政治觀點體現在《論出版自由》（Areopagitica）中，該著述為辯護言論自由的重要論文，對後世的言論自由運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失樂園》（Paradise Lost），這部史詩被公認為英國文學史上的巨著。
密爾頓的作品呈現了他對自由和正義的追求，也展示了對人性、宗教和社會議題的深刻洞察力。他對文學的貢獻和在思想上的影響力，使他成為英國文學史中的重要人物之一。
晚年時視力受損，但仍堅持繼續寫作。去世至今，他的著作仍然被廣泛閱讀和研究，並對當代社會的價值觀和自由意識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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