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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世界存在的衝突與不公——「沈思」:穆斯林影展及講座回顧

編按:2021年10月,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發起、並展開了為時三日的「沈思」穆斯林影展,並邀請了多名導演、學者參與討論,反映出在不同社會、文化、政治脈絡下穆斯林世界所面對的問題。當今穆斯林世界仍存在哪些亟待被發覺、討論的問題?又有哪些被忽略的苦難與聲音?(本文節錄、轉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Irfan Muhammad記錄、黃凱薈翻譯,文章標題及小標題為編者擬。)

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ICCS-NYCU)2021年穆斯林影展「沈思」(Tafakkur)首場講座活動,即是新加坡國立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社會學與馬來研究系教授Syed Farid Alatas所主講的「理解伊斯蘭之途徑:教義、文化、意識形態與烏托邦」(Approaches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Islam: Doctrine, Culture, Ideology, and Utopia)。

我們必須釐清所謂的「伊斯蘭」實際上指的是什麼。我們說的是普世伊斯蘭,是教義、是理論、是意識形態、是烏托邦,還是人們的文化?

Syed Farid Alatas:我們必須理解伊斯蘭是異質的

Syed Farid Alatas強調,就像看待其他宗教一樣,我們應當將伊斯蘭的廣泛教義,與反映人類觀點、感受、文化偏見的人為詮釋相互比較。

伊斯蘭是個宏大的宗教,包含了許多原始、純粹、普世的價值。然而,如今卻有許多對穆斯林的負面描繪,認為穆斯林厭女、暴力甚至涉及恐怖行動。這意味著人們雖然能對有利人類的普世觀點有所共鳴,但同時也依據自身的感受、文化偏見,乃至是人性與生俱來的惡念,詮釋這些教義。

「穆斯林文化」與「伊斯蘭」之前的關係有三種理解的方式:

第一種理解,穆斯林文化直接受到伊斯蘭影響。Farid舉例,穆斯林按日曆齋戒的文化就是直接受伊斯蘭影響,是全球各地穆斯林共同實踐的傳統文化。另一個類似的例子則是「多福」(abundant)概念,其中的部份宗教實踐,影響了一些穆斯林的人生。此外,穆斯林社群習以為常的小事物,例如使用右手的三根手指抓飯的習慣,被視為穆斯林進食應有的儀態。

第二種理解,則是穆斯林的生活方式,與伊斯蘭教義背道而馳。伊斯蘭從未禁止女性接受教育。伊斯蘭肯認女性的財產權,旁人包括其丈夫無權剝奪其財產權。即使如此,在一些伊斯蘭社會中,女性不僅禁止接受教育,其財產權更是遭到剝奪。

第三種理解,伊斯蘭對個人生活沒有任何影響。以清真食品而言,伊斯蘭規定穆斯林使用清真食品,卻未明確表明為何種食物。吃麵包抑或吃米飯,端看個別社群的既有飲食文化。

Syed Farid Alatas主題演講現場。圖片來源: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Farid說,上述這些都能與伊斯蘭掛鉤,但當我們試圖檢視穆斯林時,我們必須很清楚自己試圖談論的是什麼。我們是在談論《古蘭經》、伊斯蘭的宗教實踐、經由人們所詮釋而產生差異的宗教教義,或是不同的哲學流派?是蘇菲派(Sufism)嗎?還是普遍的穆斯林?

簡單來說,伊斯蘭必須以不同層次的方式來理解。首先,我們必須釐清所謂的「伊斯蘭」實際上指的是什麼。我們說的是普世伊斯蘭,是教義、是理論、是意識形態、是烏托邦,還是人們的文化?其次,我們必須理解伊斯蘭是異質的。穆斯林群體之間的宗教實踐、文化都有著巨大的差異,因為這些並非只受到伊斯蘭的影響,也受到社會、地理、歷史等諸多因素的影響。

| 講者簡介 |   

賽益法立(Syed Farid Alatas),新加坡國立大學社會學與馬來研究系教授,馬來西亞人。於1991年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獲得社會學博士學位。他曾在馬來亞大學(UM)東南亞研究系任教,隨後到新加坡國立大學(NUS)任教。他於2007年至2013年間,擔任新加坡國立大學馬來研究系主任,目前是該校的社會學教授。他的研究領域為歷史社會學、社會科學的社會學、 社會理論、宗教社會學(伊斯蘭社會學),宗教對話及跨宗教對話。他的研究興趣也涵蓋社會科學哲學、社會學理論、政治經濟學。

電影是身份認同與意識形態的戰場,它不僅僅再現穆斯林群體,或是面向穆斯林觀眾,它亦是宣揚特定伊斯蘭教義和生活方式的宣傳工具,甚至是政治力量。

Okky Puspa Madasari:電影是意識形態的戰場

另一名講者印尼作家兼學者Okky Puspa Madasari則以「想像伊斯蘭:電影中身份與意識形態的戰爭」(Imagining Islam: The Battle of Identity and Ideology in Film)為題,放映多部影片講解印尼伊斯蘭電影版圖的概況。

Okky表示,電影中再現的伊斯蘭,隨著時間的轉移而有所改變。電影創作者如何想像伊斯蘭,與他們處境、環境,以及社會事件息息相關。電影是意識形態的戰場,透過電影創作者及其觀眾的背景,我們能夠探尋他們所再現的是哪一種伊斯蘭。

電影是身份認同與意識形態的戰場,它不僅僅再現穆斯林群體,或是面向穆斯林觀眾,它亦是宣揚特定伊斯蘭教義和生活方式的宣傳工具,甚至是政治力量。Okky認為,這個戰場存在於電影之內,也在電影之外。「電影之內」的戰場,包含了圍繞在劇情、主角、造型乃至演員和製作人的宗教信仰等的辯論;「電影之外」的戰場則涉及公眾對電影的接受度,以及各方的審查,包括來自穆斯林演員、政府當局、不認同電影中伊斯蘭觀點的穆斯林領袖。鑑於穆斯林領袖的影響力,電影敘事並非如同我們想像的自由。

一般而言,電影製作人的反應可分為三種:有的會自我審查,有的試圖協調,有的則為了捍衛言論自由而抵抗。然而,抵抗者的下場,往往是電影遭到意識形態不同者禁播,更甚者攻擊或監禁他們。

Okky Puspa Madasari主題演講現場。圖片來源: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 講者簡介 |   

奥基 · 馬达薩里(Okky Madasari),印尼小說家、散文作家、研究員,目前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修讀博士學位。2010年至今,奧基已出版了11本書,包括5本小說及4本兒童小說。奧基的小說曾翻譯成英文、馬來文、德文及阿拉伯文。除了赤道文學獎,她也在2017年獲得Detik.com頒發的「Kartini Masa Kini」,和在2019年獲頒「東南亞未來女性獎」。她亦曾於2017年在愛荷華大學擔任寫作榮譽研究員;於2018年擔任新加坡國立大學訪問學者和常駐作家 。

中國政府也驅散穆斯林的集體禮拜、逮捕宗教領袖。清真寺的裝潢陳設也受到管制,寺裡掛上習近平或毛澤東的肖像和標語,寺外門前則升起中國國旗以展現愛國。

張中復、侍建宇:在新疆,受壓迫的穆斯林

影展首日的第二環節著重於維吾爾族的危機。維吾爾族是居住在中國新疆地區的少數民族,其中大部分為穆斯林,經常遭受壓迫。

國防安全研究院副研究員侍建宇,引述美國普度大學社會學家楊鳳崗的「宗教三色市場論」解釋,中國政府為了有效管制,將宗教分為三大類。第一類被稱為紅色市場,即官方承認五大宗教:道教、佛教、伊斯蘭、天主教和基督新教;第二類灰色市場(gray market),即是未獲承認、法律上未定義的宗教,包括民間信仰等等;第三類黑色市場(black market),則是被認定為非法宗教,或中國政府所稱的邪教。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試圖將所有宗教「轉紅」,消除灰色和黑色市場。 2017年修訂的《宗教事務條例》加強了上述「轉紅」。 這項政策始於2016年,中國政府當時通過「全國宗教工作會議」制定了四項限制,其中包括宗教必須貫徹社會主義觀,宣揚社會主義及中共之意識形態。法規中「宗教極端主義」的定義模糊,讓其他宗教傳教者、信徒或資助者都深怕被視作「邪教」,而遭受嚴厲懲罰。外界普遍相信,這些條例旨在針對伊斯蘭。

對新疆穆斯林的宗教迫害層出不窮。所謂「非法」宗教建築不斷遭到拆除,包括建築本體、宗教號誌、阿拉伯文字,甚至是墓園及神龕;嚴禁日常生活中的伊斯蘭宗教實踐,女性不可戴頭巾,男性不得蓄鬍。中國政府也驅散穆斯林的集體禮拜、逮捕宗教領袖。清真寺的裝潢陳設也受到管制,寺裡掛上習近平或毛澤東的肖像和標語,寺外門前則升起中國國旗以展現愛國。

張中復、侍建宇演講。圖片來源: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另一名講者、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教授張中復也有類似的看法。張中復在題為「弔詭的『中國化』聖戰:當前中國恐懼伊斯蘭情結下的穆斯林同化運動的演講中解釋,伊斯蘭其實存在於中國已久,且長期獲得中國人的接納。

不過,中國的穆斯林又分為兩種,即口說華語的回族穆斯林,以及口說突厥語的維吾爾族穆斯林。說華語的穆斯林占穆斯林群體的主導地位,而中國近代超過千年的歷史中,穆斯林少數與漢族多數已在文化變遷、社會適應和民族認同三個維度中,形成了共生的結構。

因此,中國雲南、臨夏等省份有相當多的伊斯蘭教徒,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這些地區口說華語的穆斯林,有別於新疆穆斯林的情況,其宗教實踐相對獲得國家的支持。比如在雲南,儒家思想和伊斯蘭思想良好地交融。格迪目派(Qadim) 和蘇菲派(Tarekat)等古老的宗教派別,亦體現出中國西北地區的中國元素。從清真寺建築就能清楚看見這點,其建築風格帶有中國色彩,而非阿拉伯風格。此外,作為伊斯蘭蘇菲主義教派之一,臨夏的哲赫林耶派(Jahriyya)信徒是透過燒香向宗教導師穆爾西德(murshid)表達尊重及紀念。

問題是,為何近年來,中國會開始出現恐懼伊斯蘭的現象呢?

中國反伊斯蘭情緒不同於西方的恐懼伊斯蘭。在中國,伊斯蘭教並不是新興宗教,而是早已存在了數千年的信仰。中共在2012年以「宗教中國化」這個模棱兩可的理由,發動新一輪对同化穆斯林的戰爭,使仇視伊斯蘭的情緒蔓延開來。政府透過新媒體,特別是網路廣為政宣,以漢族為主的極左知識分子也開始公開發表針對穆斯林的仇恨言論。

張中復表示,新疆危機和中國激增的極端反穆斯林信仰,將造成民族分裂主義、國際恐怖主義及宗教極端主義的三大威脅。惟他認為,中國大部分穆斯林實際上是溫和派。中國的漢族多數和穆斯林少數之間,已建立了長達數百年的共生關係,只有在接納溫和派伊斯蘭作為「中華文明」的一部分,允許穆斯林在中國保有其社會文化身份認同,才得以維繫下去。

| 講者簡介 |   

侍建宇 Shih Chien-Yu,國防安全研究院副研究員,並為國立陽明交大社文所博士候選人,曾任教於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珠海學院、台灣國立清華大學。現於陽明交大社文所撰寫維吾爾民族主義博士論文,主要研究領域為中亞國際關係與新疆治理,尤其關注安全與族群政治議題,例如中亞與阿富汗伊斯蘭主義、維吾爾民族主義在中國新疆境內與海外的發展。過去二十年曾於哈薩克斯坦、日本、歐洲與土耳其多個維吾爾離散社群進行田野調查。

張中復,現任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副教授,曾任該系系主任、台灣民族學與人類學會秘書長。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國伊斯蘭教史、中國西北穆斯林社會與文化、回族民族誌、與蘇非派門宦等西北教派現象。過去二十多年來的田野調查多集中在甘肅、寧夏與青海的回族和撒拉族社群。其中又以甘肅的臨夏回族自治州為主要地點。

只要帶著正確理解宗教,宗教也可以作為解放之源。女性迄今仍面對各種不義、壓迫及暴力。她期盼世界各地的社運分子,協力對抗榮譽处死。

Abeer Zeibak Haddad、Riffat Hassan:「榮譽處死」與穆斯林世界的女性命運

「榮譽處死」指的是為了維護家庭尊嚴和榮譽而處死一個人。而諷刺的是,這項習俗主要針對女性,且須由其親屬執行。雖然世界各地不同宗教都有類似的習俗,但在現今,在許多穆斯林占多數的社會中仍實行榮譽處死。中東的伊拉克、巴勒斯坦及沙地阿拉伯,或是南亞的巴基斯坦及阿富汗等國家,仍能常見榮譽處死。於是乎,人們將榮譽處死與伊斯蘭掛鉤,就不意外了。

穆斯林影展第二天放映的紀錄片《自由之花》(Women of Freedom,2016),即揭示了巴勒斯坦社會榮譽處死的文化。以色列導演Abeer Zeibak Haddad以巴勒斯坦婦女的故事為主軸,講述當她們的父母和親人崇尚這份「榮譽」時,這些婦女就成為了暴力及殺害的對象。

在Abeer的母國以色列,每年約有10名阿拉伯婦女遭榮譽處死。Abeer說,她在10歲那年第一次聽到社會上存在榮譽處死的實踐。當時,她的家鄉拿撒勒(Nazareth)有個女孩未婚先孕,其祖母將水銀倒入她的耳朵中處死她。

Abeer決定打破沈默。她身處的社會,至今仍有許多以「榮譽處死」這一扭曲概念為名,謀殺女性的案例。為這部紀錄片做田野調查的過程中,Abeer在婦女庇護所遇到了數名倖存的女性,她們至今仍生活在恐懼中。她也遇見遭榮譽處死女性的家屬,以及在獄中會見了一名殺害親身妹妹的男子。這名男子,自小受教育要當家作主、捍衛家庭榮譽,事實上也是代代相傳家庭榮譽觀念下的受害者。

謀殺就是謀殺,没有所謂的「榮譽的謀殺」。然而,司法制度卻選擇同理這種現象,將之視為阿拉伯社會的內部問題。儘管如此,Abeer相信紀錄片的力量能對觀眾帶來情感上的長期影響,並促成人們的轉變。秉持著這股信念,Abeer持續拍攝,以開拓全新的社會新觀念。除了《自由之花》以外,她在更早以前的2011年,曾執導紀錄片《Duma》,探究巴勒斯坦社會的性暴力問題。

《自由之花》於2016年在以色列海法電影節(Haifa Film Festival)首映後,於2018年在全球多個電影節中共榮獲五個獎項。作為囚犯改造計劃的一環,這部紀錄片也在以色列10座監獄中放映,而Abeer也親身在映後與囚犯展開討論。觀影者中就包括了有暴力前科的囚犯。

巴基斯坦裔美國神學家兼穆斯林女性主義者Riffat Hassan隨後在題為「理解穆斯林社會的『榮譽處死』⸺以巴勒斯坦女性為例」(Understanding “Honor Crimes” in Muslim Societies: Case Study of Palestinian Women)的講座中,從學術角度作出回應。她解釋,我們有必要理解各個伊斯蘭社會。特別是阿拉伯社會的神學與歷史脈絡。

Riffat也提及了伊斯蘭教義與文化之間的鴻溝。她解釋,宗教並非從天堂直接掉下來,而是特定文化社會中的生活實踐,相同的宗教在不同的文化中,將展現出不同的特質。她續稱,世界五大宗教——猶太教、伊斯蘭、基督教、興都教與佛教,全都是從父權文化中發展而來。其中包含以男性為主導、男性為中心、男性為導向的特質,男人永遠位居上等位置,而女人則居於下方。

由於宗教詮釋大都根植於父權文化視角,以致形成父權偏見,因此以非父權的角度來詮釋《古蘭經》至關重要。為開展這類宗教詮釋,Riffat采用語言精確性、哲学一致性,以及正義概念的取向,來解读《古蘭經》。

她說,穆斯林将《古蘭經》看作上蒼的神啟,那麼祂必然反映出上蒼的品性。上蒼不同於常人,而使祂至高無上的品性就是正義。《古蘭經》的每字每句必定是反映出祂的正義,若有經文彰顯不正義的時候,那就不會是正確的詮釋。她也相信,《古蘭經》非常保護女性,對女性並無成見。

因此,她認為應多向穆斯林女性傳達正確的《古蘭經》詮釋,讓她們清楚自身的權益,並以此達至平等。穆斯林世界目前主要有兩種運動。一派人採取世俗主義,倡議人權價值,不以宗教為途徑,而只仰賴人權相關法律。而Riffat则認為,只要帶著正確理解宗教,宗教也可以作為解放之源。女性迄今仍面對各種不義、壓迫及暴力。她期盼世界各地的社運分子,協力對抗榮譽处死。

Abeer Zeibak Haddad演講。圖片來源: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 講者簡介 |   

Abeer Zeibak Haddad,來自巴勒斯坦,不僅是電影人、導演、製片、演員,也曾在貝特貝爾學院從事電影教育。 出生於以色列拿撒勒,目前定居雅法,畢業於特拉維夫大學,考獲戲劇藝術碩士學位,隨後進入藝術工作。她的劇場作品包括《琳阿姨》(Aunt Reem) 及《巧克力》(Chocolates)。2011年,她執導及製作了自己的首部紀錄片《Duma》;2013年,她曾擔任意大利今日宗教電影節(Religion Today Film Festival)的國際評審。 她的第二部電影《自由之花》講述了以「榮譽處死」為由遭殺害的女人之故事,並在2018年榮獲五項大獎。

瑞法哈山(Riffat Hassan)出生於巴基斯坦。此前,她在美國肯塔基州路易維爾大學 (University of Louisville)任教33年,如今是該校的荣誉退休教授。她在英國杜倫大學 (Durham University)雙主修英語及哲學,後來也在杜倫大學拿到了自己的博士學位。1999年,她創立非營利組織——巴基斯坦女性暴力受害者權益國際網路(INRFVVP)。瑞法哈山是位多產作者(www.riffathassan.info ),也曾獲得多項榮譽和獎項。

時至今日,巴勒斯坦的形象已不再是90年代媒體所呈現的那副恐怖主義樣貌。巴勒斯坦如今是個強調尊嚴、正義及自由的地方。

包修平:從巴勒斯坦的選擇,看台灣的未來

與此同時,巴勒斯坦人對抗以色列殖民的鬥爭仍在持續。近年,全球各地支持巴勒斯坦獨立的聲量漸強,並獻議「兩國方案」作為解方。不過,這一解方也備受反對,因為以色列持續佔領併吞巴勒斯坦領土,已違反多項和平條約。

國立暨南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包修平認為,「一國方案」或許不失為一種選擇。他在題為「解放的理念:緣起與方式」的座談中解釋,所謂「一國方案」,指的是巴勒斯坦及猶太人共組一個民族國家(nation-state)。為此,在去殖民的過程中必須消弭以色列建國意識形態——猶太復國運動(Zionism)。

包修平表示,由於兩國方案始終無法達成,催生了所謂一國方案的構想。書面上,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LO)已於1993年,代表巴勒斯坦與以色列簽署了和平協定,即以色列必須撤出加薩(Gaza)及西岸(West Bank),轉由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來治理。巴勒斯坦自治政府與以色列也就多項爭議課題談判,其中包括耶路撒冷的地位、歸還巴勒斯坦難民、拆遷猶太聚落、邊境與安全課題等。

最初,以巴雙方大部分人民都支持這份協議。然而,1995年9月簽署的《奧斯陸II協議》(Oslo II Accords),卻將西岸分為三個主權區域:A區(18%)由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管理,B區(22%)以色列及巴勒斯坦共同控制,C區(60%)則由以色列掌管。

與此同時,以色列也鑑於宗教及策略考量,在東耶路撒冷(East Jerusalem)和西岸設立猶太聚落。即便這些聚落的設立已違反國際法,以色列仍執意持續增設聚落。以色列也在西岸設立圍墻及哨站,限制巴勒斯坦獨立戰士的行動。他們宣稱,設立圍墻是為了防止巴勒斯坦人滲透進猶太聚落和以色列領土。包修平解釋,以色列建造圍墻之舉也顯然藐視了國際法。另一邊廂,加薩的情況也大同小異。包修平解釋,加薩自2007年以來就像是世界最大的監獄,被包圍在此的210萬巴勒斯坦人,除了缺乏醫療資源,也持續面對著以色列的襲擊。

從上述這些實際情況來看,1993年的和平協議已是宣告失敗。事實上,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最初是主張以武裝鬥爭獲取獨立,惟後來妥協選擇和解。而巴勒斯坦武裝伊斯蘭激進組織「哈瑪斯」(Hamas)則接續其爭取獨立的鬥爭,主張武裝鬥爭才是爭取巴勒斯坦獨立的唯一途徑。

時至今日,巴勒斯坦的形象已不再是90年代媒體所呈現的那副恐怖主義樣貌。巴勒斯坦如今是個強調尊嚴、正義及自由的地方。

對於東亞國家如台灣而言,以色列是個以生產高科技產品著稱的地方。在台灣,政治人物及商人甚至將以色列視為楷模,因為以色列有能力在阿拉伯國家環伺之中建國。

然而,包修平不認為這是歷史事實。反之,巴勒斯坦才應該是台灣的楷模,因為它已對抗以色列佔領長達70年。無論如何,當台灣躋身國際社會時,將會有許多改變,包括對巴勒斯坦議題的立場。許多台灣年輕學生造訪了以色列及其佔領地區,並獲得了親身的經驗,因此在未來幾年,他們對巴勒斯坦的理解也將會有所轉變。

包修平演講。圖片來源:轉自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

| 講者簡介 |   

包修平 Bāo Hsiu-Ping,2017年9月畢業於英國埃克塞特大學(University of Exeter)阿拉伯與伊斯蘭研究中心 (Institute of Arab and Islamic Studies),在歷史學者Ilan Pappe指導下,取得巴勒斯坦研究博士學位(PhD Palestine Studies)。博士論文題目為〈哈馬斯的政治轉型及參與, 2003-2013〉(Hamasʼ political transformation and engagement, 2003-2013)。過去曾在風傳媒及報導者等電子媒體發表巴勒斯坦議題的相關文章。現職為暨南國際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開設近現代世界史、現代中東史及現代巴勒斯坦歷史課程。

再頑強的制度也有動搖的一天,當溫和派伊斯蘭逐漸成為伊斯蘭主流面貌,女性將能毫不受限地發揮潛能,少數群體也將能無所畏懼地發聲。

圓桌論壇:我們能夠面對這些系統性的不平等嗎?

2021年穆斯林影展「沈思」的最終環節,是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主任劉紀蕙、新加坡國立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社會學與馬來研究系教授Syed Farid Alatas共同主持的圓桌論壇。多名與談人在論壇上激起了多項議題的討論。

台灣伊斯蘭團結協會的Samer Talat解釋了台灣人對伊斯蘭的普遍誤解。他說,台灣人會以為穆斯林都來自阿拉伯,但事實上全球只有18%的穆斯林住在阿拉伯世界。此外,人們誤解了真主的概念;更有人以為只要身在台灣,穆斯林就可以喝酒。然而,實情並非如此,對穆斯林而言,真主無所不在,無論我們在哪裡,真主都能看見。

馬來西亞獨立學者兼作家Adib Faiz則解釋了穆斯林電影人,是如何透過影像來描繪跨族群的互動關係。Barmaver Syed Noorzuha則描述了媒體及影像如何將穆斯林刻畫為「恐怖分子」。

電影中的伊斯蘭再現是圓桌論壇的熱門主題。喀什米爾大學(University of Kashmir)亞洲研究院的學者Bilal Ahmad Malik講述了寶萊塢電影中對穆斯林的刻板印象與錯誤再現;英國斯旺西大學(Swansea University)的歐盟聯合學程研究員 Asif bin Ali分享的主題則是「從Jodhaa Akbar (2008)到 Padmaavat (2018):探索印度電影中的伊斯蘭描繪 」(Islam images in Indian Movies: Jodhaa Akbar (2008) and Padmavat (2018))。巴基斯坦阿拉瑪伊克巴爾開放大學(Allama Iqbal Open University)的跨宗教研究助理教授Hafiz Muhammad Farooq亦同樣提及電影再現問題,題目是「想像伊斯蘭:好萊塢電影中的身份與意識形態之爭」(Imagining Islam: The Battle of Identity and Ideology in the Hollywood Movie)。

女性議題及女性主義思想方面,新加坡國立大學社會學學生Siti Nurhumaira Bte Azman向聽眾解釋了伊斯蘭與女性主義之間的張力。她認為,伊斯蘭遭錯誤地被描繪為厭女、壓抑女性參與政治、經濟及社會公共討論的宗教,然而,伊斯蘭文本中其實存在支持女性權益的證據。隨後,交通大學亞際文化研究學程的學生Noora Jukaku解釋,為何穆斯林女性要配戴頭巾,為何配戴頭巾不會對她們構成壓力。最後,伊朗國家電台(IRIB)資深製作人Mostafa Pourmuhammadi發表了題為「女聲集結:中產階級女性對伊斯蘭強制戴頭巾的批判觀點」(The Union of Women: How Middle-class Girls Criticize “Mandatory Hijab” from an Islamic POV)的短講。

劉紀蕙為論壇活動總結時表示,此次影展旨在促進穆斯林之間、穆斯林與非穆斯林之間的溝通。台灣有著許多背景各異的移民、境外學生及移工,而此影展讓台灣觀眾更加理解台灣的穆斯林社群,以及其他地區的穆斯林。

她續稱,此次影展不僅放映了穆斯林相關的故事,也建立起權力關係的認知,包括男女之間、多數與少數之間的權力關係——無論穆斯林是社會多數抑或少數,來自主導的教派抑或邊緣教派。印度穆斯林甚至會遭受興都教恐怖主義的威脅。我們能做到的是,透過自我批判應對伊斯蘭的污名;扶植支持性別平等、各教派平等的溫和伊斯蘭;與不同信仰的人分享生活。

劉紀蕙問道,「我們能夠面對這些系統性的不平等嗎?」

再頑強的制度也有動搖的一天,當溫和派伊斯蘭逐漸成為伊斯蘭主流面貌,女性將能毫不受限地發揮潛能,少數群體也將能無所畏懼地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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