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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omita Vohra:網路如何改變了印度年輕人的親密形態

編按:2022年1月13日,香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及發展中心及 Centre for Inter-Asian Research, Ahmedabad University主辦線上講座「Digital Intimacy: Young Women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 in Asia」,邀請了印度作家及電影製作人Paromita Vohra及香港學者Sonia Wong,談論網路時代的親密關係與現代愛。本文整理了Paromita Vohra發言部分,文章標題及小標題為編者擬。

| 講者簡介 |   

Paromita Vohra,印度作家及電影製作人,執導作品有Partners in CrimeMorality TV and the Loving Jehad – Ek Manohar KahaniWhere’s Sandra?等十餘部。是多媒體平台Agent of Ishq的創辦人之一。

Sonia Wong,性別研究學者大學講師、作家,亦為香港女影及女人節創辦人。

講者Paromita Vohra為印度作家及電影製作人,主要關注印度的都市生活、流行文化及別議題。這次她以《她的私密生活:對印度女性及數位親密的觀察》題,為香港嶺南大學文化研究及發展研究中心的「亞洲的社會轉型與年輕女性的數位親密關係」座談會系列的第一講,同場另一講者為香港中文大學性別研究學系講師黃鈺螢博士(Sonia Wong)。

Paromita 先為印度現時的互聯網使用情況作簡介。互聯網於1998年引入印度,而理所當然地當時的使用受階級、性別等社會制度所限制,當年使用網路的單位都主要是家庭;即使擁有個人電腦,當中主要的用家都是男性。及後網路開始普及(如網咖的出現)令互聯網自身及其使用更加多元,但聯網使用率上仍然有著性別上的差野:兩性的手機擁有率分別為 79% 及 67% 、 當中 49% 的男性手機能接上互聯網而女性只有 30%。而於 2002 年的調查顯示:全印度3100百位交友軟件的使用者中,有超過三份二皆為男性。而交友軟件的使用。 

「輕」則意味著沒有渴望的感情,而沒有渴望這種關係又沒甚麼意思。就像噴上了最愛的香水卻不容它在四周徘徊一樣。

印度年輕人如何在網路上「試愛」、「試錯」

Paromita 表明,在印度很多時候談及網路及親密關係時,大家都會集中於網上人士如何不尊重他人等問題。但她想說的並不是網上的性(別)暴力,而是印度異性戀女性的戀愛與親密關係中,網路帶來的空間和體驗,當中如何體現個體如何理解親密關係——在當代的情境就是印度年輕人掛在口邊的現代愛 (Modern Love) 及與自身的關係。

Paromita 的團隊訪問了不同年輕人,問他們「喜歡現代戀愛關係的哪一點」,而很多回應都著重於現代戀愛關係的多樣性:戀愛關係不再必然要以婚姻作為終點,而是可以有更多試錯 (Trial and Error)的機會,以及當中所潛在著的可能性。但這種認為傳統關係過份保守、不合時宜的想法同時亦衍生出不同的情境:「親密欠缺」——即大家在網路上很努力地將自身包裝成很不重視親密關係、很隨性的樣子。

Paromita 引述了她的多媒體項目 Agent of Ishq ([Love],一個讓不同人用文字、圖片、錄音及影片方式去討論愛情、欲望跟性的網上平台),當中有一個參與者這樣形容一些短暫的關係 (Flinging):它很易令人上癮因為它很「輕」,就像一個獨身旅人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輕」則意味著沒有渴望的感情,而沒有渴望這種關係又沒甚麼意思。就像噴上了最愛的香水卻不容它在四周徘徊一樣。

由此,Paromita 指出,在這種情境之中個體所體驗的焦慮,正正能夠由一連串由數位親密所衍生出來的網上用語 (Jargon) 展示出來。例如Friendzone(被心儀對像作出追求但只被當成朋友)、Seenzone(心儀對像習慣性地不回覆信訊息)、Ghosting (心儀對像在通訊軟件及社交平台上全完消失)等。這種焦慮背後隱含著的正正是一種(數位化)現代性所應許的自主性跟浪漫愛情的實踐之間的矛盾。

而在印度的現時處境中,對親密關係的排序,最後很多時都只淪為強化女性純潔的重要性。

網路親密關係背後的秩序

而從另一方面看,社交媒體的出現及其流行,不單單代表著印度女性多了空間去體現親密關係,數位空間本身同時亦是一種特定的親密關係實踐模式。

而到底這一種實踐模式又是否有如它的使用者所想般,有著多元的可能性?這正正是 Paromita 的接下來的詰問。她先表明了她心中的答案:「網路空間其實是以多元異質之名將同質性多加於人們身上。」

在現今網上有關親密關係的不同話語之間,它們的地位並不是對等的。網路上不同的話語資本主義的邏輯——排序 (Sorting,筆者按:詳見 Anna Tsing (2013) 的 “Sorting out commodities: How capitalist value is made through gifts”)的操作下,部份被分類成更正當的話語——更有價值,這種排序背後不可避免地隱含著特定的意識形態。而在印度的現時處境中,對親密關係的排序,最後很多時都只淪為強化女性純潔的重要性。例如很多被視為有價值的話語,看起像是關懷女性,但重點卻永遠放在她們在性方面的安全。

網上很多有關性的知識,又是誰在決定這些就是一個人應該要知的知識呢?是誰在為「甚麼是值得享受的性」劃下界線呢?

從印度網路話語看被制定的新常態

而接下來的討論都集中於在印度網路流行文化上盛行的「正面積極的性態度」(Sex-Positive) 話語。這種話語能夠盛行理所當然地因為它們順從了剛才提及的意識形態邏輯而被優先排序,貌似將性解放的話語實際上在矮化著其他式的親密關係的可能性,看似將一些禁忌打破但只是在制定一套新的常態。

他們以精簡、點列的方式將他們認為人們應當知道有關性話語呈現成理所當然的,背後則擁護著「確定性」、「科學知識」、「理性判斷」而同時將「不明確」、「零碎」及不能分門別類的異質性排序於外。例如網上很多有關性的知識,又是誰在決定這些就是一個人應該要知的知識呢?是誰在為「甚麼是值得享受的性」劃下界線呢?在完全柏拉圖式及性愛兩者之間不是有一整個光譜的互動嗎?為何要將某種互動稱之為「真」而其他就只是次一等?這些也是 Paromita 認為我們必須要問的問題。

而另一個例子則是有開關同意 (Consent) 的話語,這種話語主要圍繞著性行為時必先要得到女性的同意。Paromita 不是說同意不重要,而是在說當整每話語都只著眼於有(女性的)同意與沒有(女性的)同意這種法律式的二分法時,背後的前提便是女性需要已經知道他們有甚麼感覺——不是喜歡歡迎便是厭惡拒絕。但這正正將兩者之間一整個感受的光譜,及同意的來回商議階段完全無視了。「也許」的可能性就淹沒在網上一整套有關「同意」的法律及道德話語之下,甚至連「也許」本身也被否定了。

最後 Paromita 對印度網上有關「不健康關係」 (Toxic Relationships) 的話語進行分析。這些話語都很常使用一個 “Red Flag” 的概念,在英文語境中指一些如果遇上了就應該要擔憂的事情。他們就會指出一段親密關係中甚麼行為屬於紅旗,他說了甚麼話、他做了些甚麼你就該注意。彷彿懂得分辨出紅旗本質上就是一種德行。

但Paromita 引述了另一個在 Agent of Ishq 的例子,那位參與者甚至說這些有關不健康關係的討論開始變得有毒 (“becoming a little toxic for me”),當她與人進入戀愛關係時,她就變得很多事都要留意著,以至覺得自己在關係中被異化,很多時候都要再細思對底對方的行為是否屬於紅旗。她明白去討論甚麼是不健康很重要,但當她不肯定自己是否陷入了一段不健康關係時,就變得開始否定作為女性主義者的自我,最後成了終日提心吊膽、自信被侵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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