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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福炎:前行者的預言——賴瑞和及其馬華文學史的診斷

賴瑞和。相片來源:轉自國家圖書館網站。

文/葉福炎

前一陣子,聽聞賴瑞和先生因病過世不免感到詫異。我倆不曾相識,僅有在臉書見其人在臉書上的日常生活分享。或許,這是退休生活之後的一種樂趣吧。眾多人熟悉賴先生多為歷史學家的身份,並且致力於唐代史研究,也獲得國內外專家學者的認可。除此之外,他早年更是《蕉風》作者並發表了不少的評論文字與翻譯作品,並且與雜誌編輯有密切交往互動——兩位先生張錦忠和許友彬的回憶文字[1],即能窺見一二。

《蕉風》第一期。相片來源:維基共享

這位經常強調治唐史的歷史學家,或許並不曉得,他於1970年代的所發表的評論文章,引起了馬華文壇的漣漪。有趣的是,馬華文學研究者也甚少討論。在碩士班期間,我在處理獨立後馬華現代詩的課題上,其中部分的思考與出發,或多或少得益於其評論文章。

1972年4月16日,賴瑞和於《中國時報 · 海外專欄》發表〈中文作者在馬來西亞的處境〉一文[2]。發表時間正逢五一三事件發生後的幾年,亦是當時國家機器正在努力重新組織、運作,讓馬華社會的氛圍處於感時憂國的焦慮中。文章指出,兩位優秀的馬華作家王潤華和淡瑩「不回來了」是一種自我放逐的價值選擇。這不僅是如劉紹銘所指出的人才外流事實,當中也隱含著對那些「在台」馬華作家「文化歸回」選擇的價值判斷。可悲的是,如此的事實歷經五十年以後,仍舊在發生。後來,賴自陳其本意並非是對兩人的批判,這在〈「文化回歸」和「自我放逐」〉一文中有更清楚的說明。[3]

該篇文章引發一連串的漣漪效應,不僅在《中國時報 · 海外專欄》引來劉紹銘、林綠、翱翱的回應和反駁,也引起當時候文學雜誌《蕉風》作者群的議論。這場論爭中能見愛國主義的想像與效忠,也有對馬來西亞的多元想像——當然兩造都是在馬華社會存亡危機的一種提案,而除去兩造不同的立場與意識形態,賴的文章著實讓馬華文學場域內的競爭注入了一劑活力。或許,該文更早於黃錦樹「斷奶論」所提出的思考:在獨立建國之後,馬華文學及其作家所處在的是一個怎樣的困境或位置?我們該如何自處?

謝川成:《馬來西亞天狼星詩社創辦人:溫任平作品研究》(秀威資訊,2014)
潛默譯、溫任平編:《天狼星雙語詩選:對話》(秀威資訊,2020)

除此之外,賴瑞和在1973年6月於《學生周報》發表〈一個神話王國:天狼星詩社〉一文[4],爾後更成為天狼星詩社存活至今某種意義上的背書。文章中寫到,馬華前輩悄凌外出訪問天狼星詩社回來之後說,「天狼星詩社的總社設在美羅,也在怡保、安順、宋溪、冷甲、吉隆坡等地設有分社,就像一個王國」。接著,賴瑞和為詩社的存在安下了個理由:「對『天狼星詩社』而言,『殘酷的後母』便是現實本身。現實的各種條件對從事文學創作不利了,這一群年輕人很早——在讀書時代——便逃入『森林』,自立起一個神話王國。」——當然,我們知道這個王國後來都分崩離析。兄弟分裂、神州詩社及其在臺的境遇,這些都有著不一樣後續的故事發展。

在(獨立建國後)年輕的馬華文學發展中,這一神話王國佔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有學者認為,在1970年代以寫實主義為主導的馬華文學場域裡,天狼星詩社師從詩人余光中為精神領袖,其率眾社員活化並促成馬華現代主義發展[5]並且存活至今,著實讓人不可思議。從後見之明回望詩社本身,或許它真正不敗的原因更是來自於國王地位的屹立不搖。現今,它更是滯留在盛唐時代並與二十一世紀存在著嚴重的時差,以詩建國。這儼然是實存的神話王國,而一切的發生正如賴瑞和當年所言,彷彿預言般似的(還是是詛咒?)。

[1] 張錦忠先生的回憶文許友彬先生的回憶文字

[2] 賴瑞和(1972)。〈中文作者在馬來西亞的處境〉。《中國時報‧人間副刊》,1972年04月16日,18版。

[3] 賴瑞和(1972)。〈關於「文化回歸」和「自我放逐」〉。《中國時報‧人間副刊》,1972年07月18日,18版。

[4]賴瑞和(1973)。〈一個神話王國:天狼星詩社〉。《學生周報》no.869(Jun): 2-4。

[5]曾維龍(2015)。〈論溫任平與天狼星詩社:1970年代馬華文學現代主義運動個案討論〉《華人文學與文化學刊》3(2):6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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